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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地间,竟然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半生都在为那件旧事耗尽心力,宁肯背负莫须有的恶名,只为葬一片忠骨,寻一个真相。
于是,她在这尸山血海的天地间,千秋万载的青史里,不再是孤身一人。
叛将和妖后,故友和仇敌,一人和一鬼,身份、立场,全然相对,却为同一件事,穷尽了所有可能。
沈今鸾呆立原地,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一遍一遍地摇着头,喃喃道:
“不可能……元泓怎会许你如此任意妄为?……”
元泓登基以来,对当年北疆惨败一事讳莫如深,根本不允任何人提及,连她私下找寻父兄尸骨都险阻重重,他又如何会任由顾昔潮好好的大将军不做,一意孤行去北疆找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望着沉默的顾昔潮,心神激荡。
先帝殡天前念念不忘的,元泓这一世励精图治穷尽心力想要达成的……
“陛下不知我是为了那桩旧案,”
顾昔潮开口,说出了她不敢出口的答案,“我来北疆,是为了云州。”
“离开京都前,我已向陛下立下生死状,我欲为大魏夺回云州。”
云州,唯有云州,是大魏人深埋在体肤之下的伤痛,只要挑开结痂的溃痈,还能看到肆意横流的脓血。
这同样戳中了沈今鸾的痛处。
当年她的父兄就是战败惨死在云州,云州为敌军所夺,她幼时在云州的玩伴不知是否存活,还是已被北狄人奴役得没有人样。
云州,早已成了大魏人的烂疮,不可触碰,一触便是非死即伤。
十年巨变,物是人非,眼前这个男人,十年来竟然还在妄想根治这一块烂疮。
不知是天真的坚定,还是愚蠢的执念。
她也同样被刺痛了。
自北疆再逢,顾昔潮的颓败与沉郁,他的坚守与固执,早已是她所看不透的了。
“愚不可及!
顾大将军还以为自己是昔日战神么?自从云州落入敌手,北狄重兵把守。
光是去到云州便已难若登天,你,凭什么夺回云州?”
沈今鸾定下神,冷冷地斥道。
顾昔潮神色平淡,一绺白发在夜风中飘动:
“事在人为。
纵使十年不成,二十年无果,三十年或许终有一丝转机。
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便等。
人生百年,我等得起。”
“有生之年,积毁销骨,千载骂名,万罪加身,在我一人。”
眼前男人的白发模糊起来,旧氅衣也在视线里变得斑驳,好像又成了当年意气风发,豪气万丈的顾家九郎。
昔年锦衣公子,困守北疆十年,等到青丝生了白发,还在等那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沈今鸾觉得可笑。
可她却笑不出来,甚至眼眶酸得发胀。
十五年间所有千丝万缕的细节终于全部串联在一起,她死死看着他,问道:
“所以,为了云州,你一早就打算离开京都,来到北疆了。”
顾昔潮沉默。
她知道,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她心头颤抖,忍不住问道:
“所以,你明明身负先帝御赐婚书,最后也不曾娶得那位心上人,也就是这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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