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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房里的一盏灯火,就映在命格脸旁,因了那圈火光,原本冷漠的眉眼,竟生出一点暖意。
听到此问,命格嘴角上扬:“凡人都只认皮囊,这样可少些孽事。”
不愧是上仙,说得够隐晦。
红线本不懂,但盯着命格脸庞的那圈火光看了一会,便隐约懂了,心中更觉他与月老合契,一般的自恋。
当年西王母失手打翻泥人一事,大家都没留意,但从黑猫精扰乱天庭之后,上面才觉出不对。
那批泥人不在命数,尘缘如何,是否为祸,谁也不知道,因此便派了命格星君往返于天地之间,四处勘定那批泥人的命数。
谁得了横财,谁成了乞丐,一一记录在册,偶有为祸作乱的,降之,偶有修真得道的,度之。
就这样,费了几百年的功夫。
命格星君淡淡说着,眉眼里透着无尽萧索,几百年的事,说来不过一刻功夫,红线听得心中涤荡,心潮翻涌,想天界歌舞升平,人间又是锦绣富贵,苍茫之间,唯命格孤独往返矣。
“你看这栖霞村如何?”
命格忽然凑近了问他。
红线点头,道:“很好,平和喜乐,家家祥睦。”
命格得意,压低声音道:“我建的,他们都不知道,还专门修了栖霞神庙供着……”
红线看着命格偶然露出的顽皮神色,也忍俊不禁。
难怪周边的活物都能入药,原是沾了此君的灵气。
正说话功夫,门又被推开,夕文闪了进来,见了红线先是一怔,却恭谨地向命格拜下。
红线心中忿忿,原来你都知道,只瞒着我。
夕文不再看他,专心做起了行动汇报:“道爷,刘家三子今岁十五,好读书,家境普通;王勉之好青楼,贪杯酒,家境富贵。”
命格抽出一册薄本,食指虚点,飞速记下,边记边道:“不错,看来你轻功又有进境,只半宿便回来了。”
看这师徒二人,一问一答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红线这才恍然,原来这小子夜里竟是去跑腿了,难为我还担心整日,哦,对了,夕文也是那批泥人中的一个呢,这番得到命格星君的指点,也未必全是偶然。
汇报完毕,夕文指着地上的葫芦道:“怎么它还在?”
命格淡淡瞥了眼红线,道:“正要送时,他闯进来了,还嚷着要我住手,你问他吧。”
“误会,一场误会……”
红线结结巴巴道。
命格立时睁大了眼睛,道:“咦?你不是口口声声喊着,看出这里是个妖物了吗?”
啊??红线瞠目看着命格,后者举起葫芦,往地上那么一掼,一股白雾蒸腾而起,白雾散处,地上蹲着一只乌鸦。
“这乌鸦精也是当年散落凡间的泥人之一,修了几世,竟被它修成了精,本星君看它颇有慧根,打算送与太上老儿指点一二,可它就是不愿。”
那乌鸦乌羽锃亮,目黑如豆,红线看着它,不禁想起贺宝小时候,那双豆黑的眼睛。
心波一软,不禁蹲下问道:“适才哭闹不休的就是你吗?你既得窥天道,为何不愿修真成佛?”
乌鸦精黑的圆眼四下转转,抖抖羽毛,立时化成了一个灰衣少年,头发也一般的黑亮柔软。
他怯怯答道:“什么泥人不泥人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的命是我家小姐给的,我想能一直看着她,她也能一直看着我。”
命格叹口气,道:“这鸟儿也太痴,它修到第一重进境时走火入魔,缩成了雏鸟,被一个孩子捡拾喂养,其实几天便恢复了形状,但它还变成小鸟耗在人家身边不走……还假装喜鹊……”
灰衣少年急急反驳:“不是的,小姐捡我时以为我是喜鹊……她家里人都说,喜鹊是祥瑞之物,能捡到喜鹊就说明她的病能好,可是,她的病是好不了的,前天我还见她咳出了血……但我想,即使假装是喜鹊,我能看着她,她也能看着我,心情总是好的……”
命格怒道:“真不知道你这慧根是怎么长的?傻气得可以!”
红线看着暴怒的命格,真怕他发起狠来一脚把这孩子踩死,便有心挡在少年身前,少年只是低头站着,黑亮的眼里蒙了一层水雾:“星君的好意……我懂……可是,我只要再守她几年,便了。”
命格横着眼睛看他:“你以为她死了你便心无牵挂了?到时你少不得又要去寻她的下世……下下世,但只怕无论哪一世她都不会晓得你的存在……”
少年抬起头,眼中是决不妥协的坚定:“总有一世,我会想通,星君是怜我,不想我受那几世的劫,可对我来说,就像白日的莲子,它苦得甘愿啊!”
命格一时无语,忽然冷着脸扬手,拍向少年的头顶,红线骇极,待要阻拦,却被夕文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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