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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西湖陆氏、槎湖张氏、江北屠氏、镜川杨氏…无地小民,变成祸乱的流民?…”
闻言,布政使王哲捋着胡须,久久都未曾说话。
士大夫们满口“以农为本”
,但真提起土地兼并这种事,就很难回答。
按照朱子之学,这答案毫无疑问,自然是要大力抑制兼并,惩处豪强,保证小民活口的耕地!
但实际情况上,现在大明真正占地的,从来不是豪强,而是有功名的士绅望族,是士大夫的自己人。
在这种现实下,真的很难清查田亩,砍一刀到士大夫自己头上。
哪怕,王哲是个没有利益牵扯的北人,可若是没有朝廷的大力支持,他也没法下定决心,对“陆张屠杨”
这些望族动刀的!
若是不解决根本的兼并问题,不提供耕种的土地,就单纯禁绝海贸,不给无地小民活路,逼他们变成流民…对王哲这个布政使而言,就是弊远大于利,很容易弄出民变来。
而在这弘治中兴的年间,他也没法像一百多年后,崇祯年间“士风堕落”
的士大夫们那样,说出“杀尽流贼”
这种混账话来的。
“宁波东西,尚有滩涂丘陵…若是勉力开垦,也可得薄田些许…哎!”
布政使王哲说了一半,又轻叹一声。
国朝都立国一百五十年了。
像这种人口阜盛的江南腹地,又哪里还会有没开垦的田地?那些滩涂丘陵,根本开辟不出来,稻、麦都很难成活,连种子都收不回来…“罢了,罢了!
朝廷不与‘民’争利。
我在这浙江布政使的位置上,最多也就呆个两三年。
有些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深究…”
布政使王哲摇了摇头,眼中的杀意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奈的苦笑。
大明朝确实不与“民间的士大夫”
争利。
这都一百多年了,一没有订立贸易关税、征收海贸商税,二没有控制铜银、铸造银元货币。
海贸利益的大头,一直以一种官僚体系默许的、视而不见的姿态,流入到沿海士绅的腰包中。
这些年间,不是没有士大夫上书,倡议市舶司改革。
朝廷也认识到“番舶”
商税的流失,内部争论不休。
但在这大明朝发达的文官体系中,想要做出一番改革,又是何等的艰难?只要想要真的改革些什么,变动些什么利益的分配,就会面临巨大的政治阻力!
,!
而那些明里暗里阻拦的朝廷官员,还都是万万人中科举选拔出来,政治与文化水平都点满的人精。
他们互相连成紧密的网络,有许多反对的理由和办法。
如果没有王安石那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或者土木堡那样外界出现的大变,大明就会像《楚辞》中的龟蛇玄武一样,“始终不变,不动如山”
!
“呼…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今朝试卷孤蓬看,依旧青山绿树多。”
布政使王哲吟了两句诗,意兴阑珊,对于跪地的施文德,不想再多费什么口舌。
他站起身,把那本《黎文僖公集》,彻底收到了书柜里。
然后,他就这样神情冷淡,站在案前,俯视着跪下的施文德。
这一刻,好为人师的“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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