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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周凌深吸了口气,道:“顾少其实是个非常口是心非的人,有时候只需要看他做的,不要去听他说的,可能更能清楚地了解他这个人。”
听见他聊起顾流初,季醇顿时专注起来,歪过头看向他。
“你对于他的过去可能只是从老爷子骂他的三言两语里得到了一些碎片,但……”
周凌握着方向盘,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你知道他少年时期住疗养院的时间居多,与外界交流很少。
顾先生和顾夫人一开始就打算放弃他。
先天性心脏病的人不仅不能继承家族企业,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基因失败的产物、光鲜人生的败笔,不能让外界知道,需要躲躲藏藏,除了风险和累赘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带来,这让人生厌,所以那两位从未对他投注太大感情,不亲不热,只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这些话,在酒会上听别人三言两语地讽刺是一回事,听到周凌这个顾流初身边唯一亲近一点儿的人叙述,又是另一回事。
季醇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书包,等着周凌继续说。
“虽然是同一天生日,但投屏的亲子互动、快乐的照片、欢笑的视频,全都只有他们和顾逸止的——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和顾流初相处过。”
“他们会记得一个孩子的喜好,却不记得另一个孩子的。
他们会给一个孩子温暖、奖励、夸赞,花大力气培养,却时常想不起自己还有生活在另一个地方的孩子。”
“顾流初经常因为他哥哥受到惩罚——比如,他将粥扣在顾逸止头上这件事。
有时候起因可能并不是他,当然,少年时他也的确桀骜不驯,不懂低头,但最终的结果却全是他受到惩罚,惩罚便是被重新送回疗养院。”
“我印象里顾少有一次以伤害自己为代价,离开了封闭的疗养院,短暂回到了那个家。”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无法融入,又或许是他发现伤害自己并不能成为让他父母在意的筹码。
一个雨夜,他浑身湿漉漉地跑来找我,又让我把他送回了疗养院。”
“那之后他便不再提想回家了,即便他父母去世,他也没再回去过。”
季醇呆愣地听着,鼻子有些酸酸的。
就像一直流浪猫一样,当以为那粮食和温暖的窝是给自己的时候,它受宠若惊,会努力收起警惕过来蹭蹭。
可有朝一日,被嫌恶、被驱赶,发现所有的温暖其实都只提供给另一只更漂亮、更会撒娇、更讨人喜欢的猫时,它当然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啊。
……因为它是一只骄傲的小猫。
“虽然说这些有点像是在偏袒他,说服你,但……”
周凌顿了顿,道:“有时候他可能确实让人生厌,认为他脾气过于难搞,阴晴不定,但事实上,他自小便是这样,不会表达想要,因为表达了也无人在意。”
“他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得到过,没有什么是确定的、被他掌握在手心里的,所以不相信会得到。
即便有什么好东西、好运气降临了他,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利益交换。”
“虽然付出了一切,但仍不知道怎么追求,或者说怎么索要。
因为他要的,在他的经验中,往往都不会给他。”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周凌不确定地看向季醇。
季醇泪汪汪地看着他。
周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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