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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福生就这么又活了十三年,每天就是一个人坐在门口,或者坐在家里的凳子上,摆弄一下小曜没有带走的玩具,夜里守着那个红色的电话,渐渐地忘性越来越大,最后连话也不说了。
某天夜里,红色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是果果打来的,哭声压都没压住,她说:
“爸……你能不能过来,你把小曜带走吧,我撑不住了。”
可是孙福生那时候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他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在手忙脚乱些什么,只是一直重复着“好好好”
。
他痴痴傻傻地卖了老房子,别人少给他五万块钱他都不知道,拿着一张存折,坐了一天的火车,去了霖城。
那是接到果果电话的第三天,果果死了,小曜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孙福生什么都记不得,就知道天天找他的外孙小曜。
他在霖城的廉租房里住下,把自己的存折藏得好好的,说要给小曜,孙福生住在五楼,很高,没有院子,他连搬个板凳坐在门口吹风都做不到了,只能坐在家里,但是这个家里没有那个红色电话了。
就算有,也不会再响了。
半夜里脑袋痛得他唉唉直叫,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拿头撞墙,打翻了药罐子,他从床上摔下去捡,吃了药以后又在地上睡着,嘴里还在喊着“对不起,果果,小曜”
。
他说菩萨要来惩罚他了。
其实陈淮并不是孙福生第一个带回家的孩子,在痴傻以后,孙福生几年间陆陆续续往回带过十几个小孩,有男有女,楼下的人都说孙老头已经意识混沌到连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认不得了。
但不是这样的,那些孩子有的好有的坏,毕竟人性总是难以揣摩的,有的性格稍微善良一点的孩子,在孙福生家吃了一顿饭,抹掉眼泪就悄悄离开了;性格差一点的孩子,看出来他脑子不清晰,就把孙福生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再走。
孙福生的认知停留在好多年以前,他惦记着小曜要吃的肉包子,一个人慢慢吞吞拖着脚去买了两个回来,拎着凉透的包子,他看见楼底下坐了个人。
陈淮已经将近半分钟没有呼吸了,他的手越攥越紧,把秦瑶都抓痛了。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因为只有他们看得到,此时孙福生对面坐着的,是一团蓝色的影子。
秦瑶说:“哇,你说,怎么会有人见了自己的姥爷,没认出来的。”
孙福生停在蓝色影子面前,对蓝色的影子说:
“小曜啊,怎么又坐在外面,小心被人贩子拐走,快,姥爷给你买了肉包子。”
其实早就见面了啊。
红萍——红苹果。
漫天遍野的都是白雪,地面上蜿蜒伸出一道又一道的脚印,宽大,沉重。
台阶上蓝色的虚影抬了头,孙福生微微侧了一下脑袋,他的视线投向了陈淮和秦瑶所在的方向,眼睛弯成一条缝,鼻侧牵连出两道褶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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