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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竹漪眼眸沉沉地盯着田婷看。
是啊,如果不是那个男人,何至于此,生了她这么个累赘。
老太太情绪激动,咳喘得更厉害了,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她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是猛烈地咳着,伸着枯瘦的手遥遥指着叶竹漪,断断续续地唤:“囡囡……囡囡……”
“就当妈妈求你了!”
田婷抬起脸来,满是泪痕。
她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轻飘飘的,却震得叶竹漪心中的伤口越扯越大。
田婷是坐着的,叶竹漪却透过她看见了十年前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扯着白天买给她的新裙子,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地说“这是妈妈的出路,妈妈太苦了,你心疼心疼妈妈好不好?妈妈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妈妈求你了,一一,你听话好不好。”
可是谁来心疼她呢。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家庭,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谁来心疼她呢。
老太太有气无力的咳声在屋里回荡着,每一下都在叶竹漪豁开的伤上撒盐,叶竹漪麻木到已经感觉不到疼,只觉得空气变稀薄了,她喘不过气。
一声轻笑隐在咳声中,不那么明显,也没有低不可闻。
副导听见后看向了路不平,以为她会说“cut”
,可路不平紧紧盯着监视器,没有要卡的意思。
路不平察觉到了副导的视线,她扫了副导一眼示意副导继续看。
叶竹漪转过了身,低垂着头看着盆里的水倒映出自己的脸,她唇角的笑意比哭还悲,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母亲。”
她喉咙像被灼过似的,声音哑的厉害。
这两个稀疏平常的字眼,平日里常常会挂在嘴边的字眼,再出口时却是疏离得像在唤陌生人。
眼角滑过一滴落在盆里,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叶竹漪手伸进盆里,低垂下莹白的脖颈,她将水浇在脸上。
水声哗哗的,田婷抬起眼,想看又不敢看,极为缓慢地看向叶竹漪的背影,她的唇嗫嚅了两下,喉咙滚了滚,欲言又止。
叶竹漪抬起头,手撑在洗手池的边缘上,镜头拉近,她脸上湿漉漉的,眼睫上沾着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水,精致的妆容变得斑驳不堪,她眉毛是下耷的,唇角是上扬的。
笑比哭还难看。
她说:“我知道了。”
她说:“我明天就去。”
像十年前,她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出来时双眼干涩,已经没了泪,她对门外的田婷说:“我明天就去新妈妈家。”
语调平稳的像盆里归于平静的水。
田婷想起了那一幕,想起了那一句“新妈妈”
,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隐忍不住的呜咽声夹杂在老太太的咳喘声中。
只有叶竹漪一人是安静的,她安静得像个没有生命力的傀儡,接受了母亲所有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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