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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痴带着嘲讽目送骑队,连夹在轻鄙间的一丝惋惜都无意掩饰,仿佛对自己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仍无法逼慕容柔的狗先动手,借机杀个片甲不留,感到十分遗憾似的;无处迁怒,索性不看坏了自家好事的耿照一眼,当他如空气一般。
而诸葛残锋的目光,却像只盯着少年一人,远去的铁骑、散场的人流,都无法稍稍引开锦袍男子的注意力,仿佛这样便能将少年瞧个洞穿,里外无遗。
耿照平生颇遇眼毒之人,萧老台丞、慕容将军,都有双难当的锐眼。
较之前二者,诸葛残锋的眸光不算苛烈,耿照甚至没同他对过眼,可见诸葛并非死死盯着他瞧,但不知怎的,却给耿照某种“他老看着我”
的错觉,且是钜细靡遗,令人心底发凉的那种。
“……你要见面,我便来了。”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天痴。
僧人冷冷哼笑:“有屁快放,我没什么耐性听你啰唣。
还是不去舟山,你备下的那些个机关阵法便派不上用场,这才动歪脑筋,拿慕容柔的狗腿当枪使?”
石世修扬起嘴角,笑容难说是疲惫或讥诮,兴许兼而有之。
“城尹大人的妻舅,是我让你杀的?扛着城尹衙门的钟硬闯城关,是我让你干的?我设置的机关阵法,从来就不为你们。
还是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自己忘了,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天痴笑顾诸葛残锋:“又来了,总是他有理。
好人做尽的布衣名侯,无所不知的布衣名侯,永远在理的布衣名侯……啧啧,我都快忘了你有多讨人厌。
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个,石世修?”
诸葛残锋不为所动,甚至未曾转头看他。
耿照仍觉他在端详自己,只用的未必是那双金眉压眼的沉敛凤目而已。
石欣尘听不得他污蔑父亲,忍不住道:“大师,我父亲不是这种人,请不要那样说。”
配上泫然欲泣的美颜,令人动容。
但天痴果真是心硬如铁,理都不理她,嘲讽的冷笑直冲轮椅上的白衣秀士,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二人,“你丫别躲在女儿后头”
的画外音直欲喷出,轰隆震耳。
这般的桀骜不驯,令耿照想起了方骸血。
出于血缘上的紧密连结,方骸血外貌肖似诸葛残锋,然而说到气质,天痴无疑才是他的精神血亲。
山主告诉耿照,方骸血曾被送至天痴座下“管教”
,他那副目中无人的嚣狂德性是自何处学来,就差没印在额头上了。
“……张冲死了。”
石世修垂敛眉眼,沉声道:
“是你家絮儿下的手。
他化名‘方骸血’,投入自称奉玄圣教的外道邪派,日前曾来舟山杀我,拜山时说是‘重圣轻凡者捎来答案’,我料是明矶身陷敌手,绕着弯遣人求援,不疑有他,差点着了道。”
将始末略说一遍,每节几乎于三言两语间便能阐明,条理清晰,耿照佩服得五体投地。
自将军之后,他很久没遇到这么擅长说话的人了。
少年暗忖:“原来方骸血小名‘絮儿’。
看来是叫诸葛絮?”
也可能是复名,管叫诸葛某絮或絮某,或与本名全无瓜葛也未可知。
始终不动如山的诸葛残锋,听闻张冲死讯时浑身一震,凤目瞠圆,与天痴交换目光,但谁也没开口。
“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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