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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前不久,从舱房的下面门缝里塞进一张雕版印的请帖,邀请他们同船长共进晚餐。
他们就帕格穿不穿军装的问题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不穿。
这个决定后来证明是正确的。
桌上,有一个跟维克多-亨利一样矮、一样沉默的德国潜艇军官,也穿一套棕色便服。
船长是个呆板的人,穿一套镶着金钮扣的蓝制服,挺着个大肚子,用讲得慢慢的英语或者很清晰的德语笨拙地跟女客们开玩笑,他的两只蓝眼睛在那久经风霜的胖脸上闪闪发光。
他不时轻轻弹一下指头,就有个穿得很齐整的管事一步蹿到他身边。
船长简短地吩咐他几句话,那管事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匆匆离开,向侍者们做着手势,他的长礼服的下摆不住地扇动着。
食物非常丰富,味道也极好;花瓶里白色和紫色的兰花也非常悦目。
酒的品种之多引起帕格的忧虑,因为罗达一兴奋,就会喝醉。
可是她吃得津津有味,喝酒很有节制,用流利的德国话跟船长说说笑笑,引得他十分开心。
潜艇军官的妻子坐在亨利左边,她是一个金发女人,穿一身领口开得很低的绿色薄纱衣裳,露出相当一部分奶油色大乳房,帕格问她是不是拍过电影,她先是吃一惊,随即温柔地笑起来。
他右边坐着一个矮小的英国姑娘,穿一身灰色苏格兰呢衣服,她是埃里斯特-塔茨伯利的女儿。
塔茨伯利是桌上唯一真正有名的人物,他是英国的电台广播员和通讯员,身高六英尺二,大肚子,金鱼眼,粗眉毛,有一个露出青筋的大鼻子,戴一副厚眼镜,说话声音宏亮,吃东西胃口极大。
他哈哈笑着来到饭桌上,谁跟他说什么他所了都哈哈大笑,他自己不管说了什么也哈哈大笑。
他长得非常丑,他的衣著一点也没减轻他的丑容:一身铁锈色的细毛衣服,一件花格子衬衫,一个绿色大蝴蝶领结。
他只抽香烟,香烟夹在他的香肠似的胖指头中间显得非常小;象他这样的人应该抽烟斗或者黑色长雪茄,但他手里总是夹着一支香烟,除非是他忙着使刀叉的时候。
大家尽管勉强地说说笑笑,这顿饭依旧吃得很别扭。
没有一个人提到政治、战争或者纳粹。
连书籍和戏剧都是危险的话题。
在很长的沉默中,只听得逐波前进的邮船发出轧轧的呻唤。
维克多-亨利和那个潜艇军官彼此打量了几眼,却没有交谈。
帕格有一两次想逗引坐在他右边的塔茨伯利的女儿说话,只引起她一个腼腆的微笑。
吃甜食的时候,他从金发女人那里扭过头去——那个德国女人不住地夸他蹩脚的德国话说得好——向那英国姑娘作另一次努力。
“我揣摩您是离开学校去度假?”
“嗯,我恐怕永远离开学校了。
我二十八啦。”
“真的吗?嘿!
对不起。
我还以为您跟我女儿念差不多年级呢。
她十九岁。”
塔茨伯利的女儿没吭声,所以他又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您把我的愚蠢看作恭维。
女人不是喜欢人家说她年轻吗?”
“哦,好些人都犯了这个错误,中校。
大概是因为跟我父亲一起旅行的缘故吧。
他眼睛不怎么好。
我在帮他工作。”
“那一定很有趣。”
“也得看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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