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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是这么说的,但脸色实在难看得不像话。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强撑的苦楚,外人在时,还能勉强粉饰遮掩,而此时佛堂外暴雨如注,佛堂内并无外臣,如豆油灯照得他侧脸明暗不定,仿佛生了裂纹的雕塑。
宣榕微微蹙眉,将账簿合上,轻声问道:“是和楠楠吵架了吗?你不是带她来江南散心的?”
“没吵架。”
谢旻摇头,“这几日江南腹地,武林举办群英会,各江湖宗派云集,十年一次,据说有不少高手不少宝物,有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她对这些感兴趣,我就让她去玩玩,她蛮开心的。
是别的事情。”
果然有心事。
宣榕很轻声问他:“那……朝堂上的事情?”
按理来说,也不应该。
自古世家和皇权相抗衡,但阿旻却是皇权和世家结合的产物。
外祖父在位时,狠削世家,得罪天下,为舅舅铺路,让他娶了世家女,怀柔为上,广赢民心。
阿旻的母舅家助力颇大,特别是萧阁老被贬、萧妃被褫夺封号后,三位皇子,无人能和阿旻争这登顶之资。
此言一出,谢旻像是被按入深水,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脸色透出一股迷茫的绝望。
几个字在他嘴里反复咀嚼几遍,才犹豫吐出:“如舒公死了,但没死,又死了……”
宣榕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剪水般的眸子微瞪:“你喝口热茶,慢慢说,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去终南山祭扫了吗,遇上玄异之事不成……?”
虽然终南山也传些奇门遁甲、玄学之术,但总不至于能让如舒公他老人家诈尸吧。
没想到,谢旻缓了缓:“不是。
父皇喜欢平衡之术,对萧阁老再怎么不满,也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舒公之死,朝野一片议论,让他痛下决心贬斥萧越,随意打发老三和萧氏去了封地。
瞧上去……我运气好对吧?”
宣榕静静听他说,问道:“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
谢旻痛苦道,“我又重看了一遍卷宗,发现如舒公的死时,被涂改了三四次。
去年负责审判此事的刑部官员,除了母后娘家的心腹,也大多贬斥出京,但她那些心腹埋得很暗,旁人看不出来,只有我能看出不对劲。”
宣榕语气依旧很冷静,仿佛无言安抚:“然后呢阿旻?”
“这只能说明,这个案子有问题。
她怕有人事后发现不对劲。”
谢旻咬紧牙根,眉目里居然迸溅出了一点绝望。
宣榕沉默片刻,问道:“……有什么问题?你查出来了吗?”
皇后的心腹,自然也对太子殿下坦诚相待。
只要他肯费心套话,哪怕皇后叮嘱,也不会全无破绽。
佛殿外倾盆大雨噼里啪啦,
十几只大白鹅基本被送走,剩了一只的独苗苗,没了白天看庙护殿时的耀武扬威,在电闪雷鸣里嘎嘎尖叫。
紫电也照得室内鬼气腾腾,只见谢旻一张脸惨白如纸,说话颠三倒四:
“他没死!
他当时没死!
他自幼习武,那晚夜宴中刀,屏气锁脉后还活着,是母后发觉,又命人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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